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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中的“文盲”_600字

2023/8/25 23:26: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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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丰雪白桦

父亲一辈子不识字,不识字的成年人被称为文盲。父亲虽然是文盲,但他的眼界和格局却非一般文盲可比。

父亲养育了我们六个子女,我上面两个哥哥、一个姐姐,下面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全家八口人,全靠我父亲一个人在生产队干活,那时候生产队是大锅饭,社员每天干活记工分,年底一起算帐分红,有时年成不好,社员还要倒找钱。生活能维持温饱已属不易。记得当时队里有的人家一到开春就青黄不接,靠东家借西家挪才维持下去。我小的时候,常常有要饭的人从门前经过,虽然我家也不充裕,但每次我父亲都要舀出一碗米给这些生活遇到困难的人。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中国农村,家家生活都很艰难,一般人家的孩子初中没毕业就下来干农活,帮助家里春种和秋收,以减轻家里的生活负担。父亲虽然生活艰难,但他有一个执念,他这辈子不识字,但不能不让孩子们念书,最起码也要有一技之长,哥哥姐姐没赶上恢复高考的好时候,大哥18岁就去了公社的铁匠炉学打铁,后来一步步靠努力当上了手工业社的出纳、会计和主任;二哥在村里学了木匠,后来又学了专门打水桶、洗衣盆和铁皮房盖的洋铁匠。只有姐姐需要帮助爹妈照顾身下的弟弟和妹妹,没怎么上学,这成了父亲终生的遗撼。

我上学时学习成绩很好,年年都被评为三好学生,父亲对我寄予了很大希望,那时候也不知什么原因,上初中的时候总觉得在学习上吃不饱,二哥每次去县里我都让他去书店帮我买书,有一次二哥买回来一本高中数学,我竞然也学的津津有味。当时村里还没有通电,晚上要点煤油灯,油烟大,点一会鼻孔里就全是黑黑的。父亲为了我学习,特意给我买来蜡烛,我晚上爬在被窝里看书,几乎每晚都会消耗掉一根蜡烛。

每年冬天,生产队给父亲分配的活都是起马圈的粪和刨井沿。生产队养了几十匹马,每天晚上的马粪早上都会冻成小山,早晨天不亮父亲就挥镐在马圈里刨粪,刨好后还要清理干净,父亲有时累得腰疼得受不了,干脆就跪在地上刨。

吃过早饭,父亲开始刨井沿,我们队里当时有两口吃水井,打水的人一多,放水桶的地方、站人的地方和辘轳把上都会结成很厚的冰,如果不及时清理,特别滑容易出危险,父亲每天早晨都要把井沿附近的冰刨掉并清理干净。放寒假的时候,我每天早上都会帮父亲去刨井沿,父亲经常会撵我回去看书。

父亲知道光靠生产队的工分无法养活我们这一大家子人,何况还要供我们上学。父亲便经常在农闲的时候去县里上点尼龙祙子或者塑料鞋底,走村串户去卖,赚钱贴补家用。后来,二哥学会了洋铁匠,买了当时刚开始流行的鱼鳞铁皮,在家里打铁皮水桶、洗衣盆等,父亲每天开始挑着这些水桶、洗衣盆,走上五六十里路去买。我在寒暑假的时候帮助父亲卖过,一天下来,嗓子喊哑了不说,两腿象灌了铅,身体如同瘫了一样。我母亲给我们讲,父亲年轻时当过货郞,去县里上货,然后挑到乡村去卖,父亲虽然不识字,但记忆超好,我母亲说,我父亲一次上几十种小百货,全靠脑子记,一点都不会差的。这一点在父亲去世的时候我领教过,那年父亲在县城街道上被车辆刮倒,去世前在半糊涂的情况下还能说清楚衣兜里有多少钱,几张十元、几张五元、几张壹角、几块硬币。

父亲的最大爱好是打鱼,我家附近有座水库,水面很大,我小的时候记得还举办过纪念毛泽东主席畅游长江活动,县里的领导都来过,很是热闹。一到夏天的农闲时,父亲白天在家补渔网,晚上就到水库里撒渔网打鱼,那时候鱼也多,记忆中常常是早晨一睁眼睛,父亲回来了,背回来很多鱼,有鲫鱼、鲢鱼、鲤鱼、草鱼等,没地方放,直接就倒进大锅里。父亲把我们叫醒后,分头左邻右舍一家一家地去送鱼。当时我们生产队里的很多人家都吃过我家送的鱼。

有时打到十多斤重的大鱼,父亲舍不得吃。那时候大哥已经调到县里工作,正在想办法把我二哥往县城落户并办理大集体工人的指标,父亲就背着鱼,直接走五十多里路,送到县城,让大哥求人去帮忙给二哥办事。早上去,晚上回来,来回一百多里地,中午舍不得吃饭,晚上回来时却给我们每个人买一个香喷喷的面包。我记得那时候的面包可真香,长大后再也没吃过那么好吃的面包了。

我家所在的村学校,只有初中二年级,初三要上十二里以外的公社中学去念。上初三之前,我父亲用省吃俭用下的钱专门给我买了一块上海牌手表和一辆永久牌自行车,每天早晨,天不亮我就出发,骑一个小时的自行车去公社上学,晚上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晴天还好,最难的是下雨天,乡间土路泥泞不堪,就只能扛着自行车走,到家时基本上快成泥人了。

在公社中学读了一年,我初中就毕业了,顺里成章考上了中等师范学校。当时初中毕业可以报考县里的重点高中,女生还可以报考卫校,男生如果不报重点高中只能报考师范。我好像也没与父亲和家里人商量,直接就报了师范,也没怎么费力一下子就考上了,录取通知书还是我自己去公社中学取的,记得当时的录取通知书很简单,象介绍信一般,一张白纸上写有某某已被我校录取,请于某月某日来我校报到入学。

报到上学的前几天,正赶上下雨,公路不通车,父亲把我的行李包上塑料布,背在瘦弱的肩上,顶着雨,光着脚,踩着泥泞,我空手跟在父亲身后,一口气走了五十多里路,走了两个多小时,才把我送到县城。饭都没吃上一口,父亲转身就回去了,我不知道父亲是何时到家的,甚至后来到校后写信都没有问一问,因为我当时满脑子都是到学校后新生活的各种新奇体验。但后来特别是最近几年,我脑子里总是会想起背着行李在雨中奔走的父亲瘦小的身影。

我上学后,后来弟弟也上了大学,1984年,两个哥哥先后在县城安了家,把父母接到了县里,父亲先是在一家单位烧锅炉,后来开始上街捡废品。父亲背个塑料袋子,手拎着一个铁钩子,每天在垃圾箱里翻捡着一切可以卖钱的东西,可能是一个纸箱、一个塑料水瓶、一段有色金属线、一块胶皮,别人看到后可能会觉得很脏,躲得远远的,父亲却靠这些,支撑起了弟弟妹妹的学费,也支撑起了弟弟妹妹的未来。1986年我刚参加工作时每月工资48.5元,父亲捡废品的收入有时比我的工资都高,靠捡废品的收入,父亲把最小的妹妹供上了大学、念了研究生、又读了博士。直到妹妹找了对象,结了婚,父亲还没停下捡废品的工作。

“你父亲可能有预感,每次你们离开家的时候,他都不出门送的,你妹妹和妹夫最后那次离开家的时候,你父亲却破天荒地送出去老远”。妈妈在父亲去世后跟我们说。也是,六个孩子,最小的老姑娘也成家了,父亲最后的心事都了了,没有什么牵挂的了,即使走了也没有遗撼了。没多久,父亲就因为一次车祸,永远离开了我们。

父亲在世时脾气急,说话直。我母亲说他是火燎毛脾气,一点不容空。我记忆最深刻的是每次从外面干活回来,都要马上吃饭,一旦母亲晚开一会饭,他都会发脾气。过去我一直不理解,怎么就不能等一会儿呢?直到最近几年我自己亲身经历了才理解了父亲。我因为血糖低,一旦干活累了饿了,特别是在空腹状态下,就会浑身瘫软无力。因此,我常常在衣兜里揣几块糖或巧克力。我猜想父亲当时不知道自己血糖低,饿了马上就要吃饭,才能补充能量,所以回家不能马上端起饭碗,身心该是怎样的无力和难受啊,就只能朝我母亲发脾气了。

父亲性格倔强,从不象困难低头。六个孩子,在当时的农村,没有几家不把孩子扯下来帮衬家里的,但父亲坚决不允许我们下地干活。“可我这辈子一个人累吧,不能让你们再下庄稼地了,你们或学手艺或上学,一定要有出息”。这是父亲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父亲不会说“一技在手,吃遍天下”,更不会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但他朴素的观念中,就要我们好好学习、认真学艺,才能出人头地。都说眼界决定格局或境界,我常常想,不识字的父亲当时怎么会有如此的眼界和格局呢?应该这就是爱吧,父亲因为胸中藏了深刻如山一般的爱,自己再苦也不觉得苦了,再难也不觉得难了。看到孩子们一个个有了出息,晚年的父亲应该感到了人生最大的成功和满足吧。

转眼,我也早过了知天命的年龄,每当我遇到困难、挫折甚至心灰意冷的时候,我都会想起我的父亲。父亲虽然不识字,却教会了善良、坚强和如山一般的爱,我为有这样的父亲而感到骄傲和自豪,我不知道下辈子还能不能做他的儿女。如果有来生,我多么希望还能做他的儿子啊!

岁月是一条河流,流走了父亲艰辛的一生,却流不走我对父亲的怀念。父亲的一生是平凡的,平凡得就象田野里的一棵庄稼,一棵普通的玉米、小麦、高粱,一阵秋风过后,就再也看不到他们的身影,但他们把充盈的果实留给了大地。只要有春风吹过的地方,他们生生不息的身影会再次显影在这片苍茫辽阔的大地上。

(文字为原创,图片选自网络,欢迎转发、点赞、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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